我看這標題在大部分人心裡應該都會給個趨近肯定的答案
網路上一大堆教同志們一步一步對家人出櫃的方式
舉凡試探, 試著讓其接觸相關事物, 試著婉轉的跟對方解釋
的確, 沒人能否定出櫃是門大學問
很多同志大半輩子都在想著要如何走出那個窄的讓人窒息的櫃子
對我來說也是如此
從國中時開始意會到自己的性向
此後十幾年來
認識自己, 與身邊的同學朋友溝通
就一直佔據自己一大半生活的重心
我很容易悲觀, 很容易自怨自艾
即使知道自己事實上是個幸運寶寶
我身邊一直都有願意接納甚至支持的朋友
我遇過的同志朋友
有人小時候被人發現性向後第二天莫名其妙全班沒人願意跟他說話
在美國曾遇到個印度朋友跟我說過, 他在中學時沒有一個朋友, 一個都沒有
而我
身旁一直都有好姐妹, 雖然彼此忙碌
但至少, 遇到困難可以發洩
感情方面有人可以八卦你, 你開心時他跟你一起開心
我是個很幸福的人
但在上個禮拜五之前
我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真的是這般幸福
在美國我遇到很多圈內的好友
很多人都三十歲以上了
有穩定的工作
有穩定的交往對象
大部分的人對外都很open
不避諱談自己性向, 可以很自在對外人出櫃
但僅僅是這樣的人
卻沒幾個敢跟家人攤牌
攤牌
是的, 就是有這麼恐怖
當一個人說了, 我決定xxx時要來跟我爸媽攤牌
其他所有人都像是要送人赴刑場一樣
擁抱的擁抱
請吃飯的請吃飯
分享心得的分享心得
好像深怕少講了一句話以後就真沒機會說了
而我
雖然說也漸漸不避諱了
但是礙於工作場合男生比較多
大部分的人對同志這塊要嘛完全沒想過要嘛就是排斥
所以我也從來不敢大方的跟別人談
只敢在包包上別個彩虹旗的徽章
筆電上貼個HRC的標誌
fb時不時轉貼分享一些同志平權的消息與文章
旨在告訴別人
心知肚明, 就好
想問我, 可以來問
看不懂的, 那就當做是個時髦的裝飾吧(笑)
要說open, 我比不得她們open
說工作穩定......嗯......還是在撞牆期...
說交往對象, 八字沒一撇的...........
但我對家人的出櫃, 竟然是平和的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是的
我對老爸老媽出櫃了, 就在上星期五
我記得以前曾經看過介紹Adam Lambert的影片
(美國偶像American Idol 2009年亞軍, 流行歌手, 公開出櫃男同志, 媽媽是PFLAG團體 (Parents, Families, &Friends of Lesbians and Gays) 成員)
我當時跟朋友說
"我的媽呀?!這世上哪有人像他這樣幸運的"
他的父母從小就發現了他的不一樣, 甚至還主動去接觸同志團體想多了解他們兒子
他們從來不壓抑兒子喜歡打扮的喜好, 每一年萬聖節的服裝他們都保留的好好, 兒子何時想穿就去穿
而他的出櫃, 還是母親主動與他談的, 就像是母子長談一般的簡單, 沒有革命沒有眼淚(要也只是感動的眼淚)
我沒有他這般的順遂, 但比起其他人, 也真是順遂得很
因為我也有對很棒的的父母
老媽一直是我幾乎無話不談的朋友
我跟她舉凡生活瑣事, 交友情況, 社會大事, 工作上的煩惱, 無一不說
唯獨, 就是自己的性向不談, 但我卻從沒避開跟她談同志的話題(新聞啦,文章啦,電影啦)
所以我想, 她心裡有底, 有沒什麼奇怪的
而我老爸, 是個單純務實到炸的人
他的思想裡, 只有這樣做好不好方不方便, 沒有這是不是男生該做的是不是女生該做的
人家說女人開什麼車?!他說, 家裡多個會開車的孩子有事也方便, 所以把老媽抓去考了汽車駕照
人家說讓女兒太獨立出去沒人要!他說, 在外頭交通獨立才好, 不用受制於人, 兒子要考駕照, 女兒也要考
他從不管我穿衣服很中性, 不問我有沒有對象, 不逼我以後要不要結婚要不要有小孩
也正是如此, 我從來沒有經歷那種"摸索性向"的天人交戰
因為從來沒有人逼我說你只能走這條路
我從小到大, 穿衣服都是酷放在漂亮前
高中剪的短髮後便發誓在也不要回到那個要洗長頭髮的煩人日子
老媽愛面子偶兒念一念
我有時呼籠過去有時不耐煩回個嘴
我知道老媽早有懷疑我的性向
但我一直想說
不急, 等到我也30好幾了沒有男伴, 我想他也會接受的
怎麼會想到老爸老媽早已經為此有過討論
上星期四晚上我一如往常跟老媽聊東聊西
聊到馮光遠的新文章, 是他的同志朋友分享與伴侶在一起30週年的文章
聊呀聊
老媽冷不防一句:"啊你勒?要出櫃了嗎?"
我靠!喝了一半的茶差點沒被嗆死
事實上去年暑假老媽也曾在我要回美國實在機場冷不防問過一樣的問題
但當時我有點小不悅, 所以依舊裝傻呼籠, 老媽看我不想講也沒逼我
這次我習慣性的不正面回應
但也沒有大力否認, 因為這是我自己給自己的原則 (我的性向沒啥好覺得羞恥, 我更不想為此說謊)
但不知為何skype一下線
我突然感到一股熱, 就打開gmail給老媽寄了一封信
內容, 當然就是坦白了
按下send時我覺得很舒坦, 因為多年的祕密不用在藏了
但當然我有些小緊張, 想說會不會我老媽一直都是在開玩笑, 沒有想到女兒真有天會對他表白
就這樣翻來覆去我一晚沒睡好, 第二天也是心懸在那, 雖然還是得敢進度跟老闆meeting
老爸老媽第二天跟師父和其他志工去海邊淨灘(老人充實的退休生活)回來
我叫老媽去收個信, 等等再聊
老媽也大概猜到我要說啥了, 當然還是在螢幕前演了一下驚惶失措(我娘真的不是普通愛演)
就將, 我等到半夜兩點, 收到回信
信不長, 開頭一句 "自己生的女兒我還會看不出來嗎?"
開了視訊
老媽叮嚀我要好好保護自己, 改掉自己一依賴就容易受傷的習慣
我們又聊了幾句, 時間也不早關了視訊我就倒到床上去了
這一覺, 倒是睡的安穩, 雖然因為熬夜第二天小感冒就是了....
但是我的出櫃, 竟然就這樣落幕了 (怎麼莫名有點感傷)
我想, 我的倔將做對了一件事
有人說愛, 就是不讓對方操心
而對我而言, 愛是不要對你隱瞞
因為對我而言, 若發現很愛的朋友竟然沒有跟我談他所煩惱的事
我是會很難過的, 因為覺得對方還不夠信任我讓我跟她一起分擔
對家人也是如使
前幾天看了一篇文章
裡面寫著, 小時候跟母親上街
母親走幾步路, 就會回頭, 看看孩子有沒有跟上
但長大後, 我們接觸一堆新思想新潮流, 有了我們自己的生活圈
有幾個人願意停下腳步, 回頭看看父母跟上了嗎
我不想成為那個, 等到父母走了, 心中想著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的孩子
這就是我的任性跟我自以為的孝順
我的coming out, 沒有家庭革命沒有眼淚
心中大石頭放下的感覺很好
時代在變, 父母即使沒能完全理解但也是在改變
也許當父母被媒體誤導說了句歧視又傷人的話, 忍耐著跟他們解釋
也許當新聞裡出現跟同志有關的事件, 試著迂迴的跟他們談
也許找一些同志圈的role model, 讓父母知道也有同志是幸福的(我就是常丟Ellen的影片給老媽看)
也許就不用跟家人疏離或鬧起革命了吧
但我不得不說自己是個幸運的例子
期望真有一天, 出櫃可以跟餐桌上閒聊一般的輕鬆
或甚至有一天, 我們都不需要再出櫃了